我想在每个地方都有这样的一种人,他们邋邋遢遢,不修边幅,但是他们却有一颗善良的心,他们也许寂寞孤独,但是懂得知足常乐,他们也许招人嫌弃,让人无法接受,他们就是———流浪汉。
黎明时分,窗外飘起了毛毛细雨。
我坐在大巴车靠窗的位置,看着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,抑制不住地欣喜,村落里的鸡鸣声叫醒了黛青色的天空,树木和我都在迎接着曙光的到来。
下了车,一阵风携带者雾气和水汽拂过我的脸庞,我脚踩在被雨水润湿的土地上,泥土的气息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,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静好,依稀间听到有人在议论那个流浪汉走了,我有一瞬间的惊愕,对于他,我不算熟悉也并不陌生,他只是我生活中的一个匆匆过客,而我只是有幸知晓了他的故事。
这天,乡里人聚在一起,商量如何安置他,他是一个流浪汉,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,也没人知道他的过去,只依稀记得他二十多年前便在这里落了脚,住在一栋被火烧过的废弃房子里,靠捡破烂为生,尽管生活过得落魄,他却还是每天都要喝上一口老酒,好似什么都无所谓,有酒就能带来欢乐,有酒就足以解千愁,他总是见人三分笑,对人待事都和和气气的,虽然靠捡破烂为生,为人却坦坦荡荡,终没有做过偷偷摸摸的事。如今他死了,毕竟也算得上是半个村里人,村里人也只好出出力,送他最后一程。
我靠在门框边,看着送葬的队伍从家门前过去,他的葬礼办得很简单,没有酒席,没有敲锣打鼓的,也没有哭孝的人,就一口粗糙的棺材,静悄悄抬过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。
犹记得小时候,起初我将他当作洪水猛兽,慢慢熟悉了又偷自己家里的米送给他吃,也因此知晓了他的故事。听他讲他是外县的人,以前也有一个和睦的家庭,有田有地,过得也算美满,只是突然的天灾,将一年辛辛苦苦的劳作毁得一干二净,同年女儿又被查出患了白血病,他在心力交瘁之下开始酗酒了,一次在外面喝酒的时候,家里突发火灾,等他回去的时候,家里烧得干干净净,媳妇一气之下带着女儿走了,他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,每当清醒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到过去,也因此酒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,他说他每个月都将存下来的钱寄给她们母女,他对不住她们,没脸再去见她们,他更对不起他的女儿,他只是迎接了她的到来,却没有让她在这个世界获得快乐。他只要知道她们过得好就放心了,他接着说不想再浑浑噩噩过完下半生了,可他又改变不了现实,他说的这些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太深奥了,但我却深深地记得他说的那句:酒这个东西,喝得少是经历,喝得多了便就成了人生。
最后一次看到他,他整个人沧桑了不少,左边脸颊肿起了一个大包,并且化了脓,向外留着黑水,眼睛也不似平时有神,眼里的光暗下去了。唯一没有变化的是他依旧手里拿着个麻布口袋背负在身后,与相遇的人说上几句,再喝一口老酒,然后朝着远方走去,看着他落寞的身影,我想我大概知道了,他的信念塌了。
我不敢随随便便去评论他人的人生,充其量我只是一个听客,一个看客,一个思客。
天边又飘起了细雨,远处起雾了,送葬的队伍也渐渐融入到雨雾里,我亦转身回到了屋里。